双头村是斯卡莫瑞行省边缘的一个小村庄。很久以前，一批做研究的魔法师带着自己的信徒来到这里定居下来。由于他们的研究需要反复辗转两个地方，所以村子被分到了山脉的两侧。
根据传统，两边的人一直依靠法师们留下的镜水晶来沟通。虽然两批村民不能见面，但他们依旧把对方看作是同胞。
在山的左边，有一个曾在山右侧生活过的少年，已经二十出头，但对于村中的老人来说还是少年。年少时，少年爱上了山右的一位少女，可之后，少年随家搬到了山的另一面，他和少女的联系就断掉了。
山是很难翻过去的，途径有强盗和野兽的森林，还有时而泄洪的山涧。旅途需要马车和粮，可少年没有金子，只能日日夜夜坐在山岗上吹奏排箫，吹的都是他自己作的曲。山间会有乐雁飞过，它们会模仿听到的曲调，带着旋律飞向山的另一边。少年就像这样，指望着鸟儿能把他写给少女的曲带到另一边去，虽然他也明白鸟儿并不会说话，除了无人知晓的音乐，什么也传达不了。
一天，少年依旧在山岗上望着夕阳发呆，一个身穿黑袍的法师出现了。法师周身浸着邪恶的氛围，在巨大的橡树下拿出简单的行囊安了身。数日之间，法师就在那里睡着，或是阅读少年不知道是什么的书。少年很是尴尬，但他没法挪地，因为那座山岗是唯一一个有大量乐雁经过的地方。
“你在吹什么？”终于有一天，法师开口了。
“我给心上人写的歌。”少年回答，然后犹豫了一下，“你是个女巫？”
“不，我不是女人，只是声音听起来像。我是个双性人，你们口中的阴阳怪物。”
法师的声音冷冰冰的，身影也让人压抑。少年不知该如何回答，拿着排箫不知所措。
法师倚着树躺下了，少年看不到她兜帽下的脸。
“你这样是没法让她知道的，乐雁只会重复旋律，说不出写歌的人。”
“我知道。”少年低头回答。
法师轻蔑地哼了一声，然后问他；“你为什么喜欢她？”
“她和别人都不一样，我也和别人不一样，但我们却很像。从小，我们听着别人不听的曲和诗，喜欢别人不在乎的传说和神话。而且她不像那些只想着嫁人后在家纺织的女人，她和我一样，想去见识广阔世界。”
“既然你和她这么适合，干嘛还不赶快到山的那边去娶她？”
“因为……我没有足够的钱去那边定居，我只在这边有房子，在那边连活都找不到干的……而且……而且她太漂亮了，我长得太普通，如果还是这么穷，根本配不上她。”
“如果对你来说她太漂亮，你就不可能追得上她。”法师回答，“还不如早点死心为好。”
“不，”少年坚定地回答，“我会努力。而且她曾经对我说过，她爱上一个人绝不会是因为他的外貌，她一直就瞧不起那些对着英俊男人发痴的女孩。”
“你是个傻子，傻子只能得到最糟的结局。”法师冷笑，翻身过去不再搭理少年。
数日过去了，法师还是在树下专研着书本，偶尔去寻食、去河边洗澡，有时在夜间去村庄附近打望。想必法师可以瞬移，否则不会行动如此迅速。少年则依旧对着那些鸟吹排箫。
终于，少年忍不住心中的疑问了：“你来这里是干什么的？”
“你想知道吗？算了，告诉你也没什么。我来这儿找很久以前的一个咒符，你们的祖先魔法师留下的。如果我找到了，就能让恶魔给我很大的力量。”
“你是个……黑巫师吗？”
“当然，你不会现在才感觉到吧。你果然是个傻子。”
“献，献祭婴儿的那种？”
“别傻了，婴儿的灵魂没什么价值。别以为越纯洁的东西越有价值，越邪恶的仪式性价比越高。如果你再问这种种田农民问出来的话，我就把你嘴缝上甩下山崖。”
“那你是来这儿找黑魔法的？”
“对。怎么，你要阻止我？”
少年犹豫了：“我能阻止得了吗？”
“不能，你只要有这念头，我就会把你撕碎，放进地狱里没人能找到的角落。”
“我猜也是……我听过强大女巫，不，法师的故事……我这样的人根本没法和他们对抗。我猜如果我能阻止你，你就不会告诉我了。”
法师没回答，默默地从兜帽下的黑雾后看着少年，然后开口了：“你阻止不了我，不过我倒可以帮助你。”
“真的吗？帮我娶到那个女孩？”
“不，只能帮你走近她，给你机会，能不能娶到她就不关我的事了。”
“怎么帮？”
“帮你搭线，让你和恶魔做交易，它们能帮你。你可能不相信，不过恶魔是很守信的，它们不会骗你，不像人。”
“这里有恶魔？”少年张望了一下四周，绿野就像大地的翡翠丝衣，晴空一碧如洗，暖阳倦怠地泡在其中，他看不出恶魔的痕迹。
“当然有。每个地方都有恶魔，不管看上去有多漂亮。”法师回答。
“这些恶魔，它们能帮我变得英俊吗？给我很多金子，让我能立刻过去娶她？”
法师笑出声来，像是缓缓划过的匕首：“当然不可能。你只能给它们你的灵魂，人的灵魂哪有这么值钱，你只能换些小东西，否则世界上不全是和恶魔做交易的人了。”
“只能换些小东西，为什么我还要和它们做交易？”
“因为这些东西，换成是别人也不会给你。你很可能付出一生也得不到它们，只能在村寨和田地间慢慢幻灭。世界是人构成的，人和恶魔一样无情吝啬，别忘了。”
“那我们真的有灵魂吗？如果给出来，是什么样？在地狱之火里受煎熬？”
“不，没那么戏剧性。人死后，就会进入灵魂的世界。那里没有物质，只有思绪和感受，就像漂浮在纯粹的音乐和幻想里。如果给出灵魂，就什么都没有了，死了以后只剩下绝对的虚无，连虚无本身都感觉不到的不存在。”
“好沉重的代价。”
“没错。好在你不需要一次给出全部的灵魂。人的灵魂不是一个整体，有耳朵的灵魂，双腿的灵魂……给出它们，会让你没法在灵魂之界里听到音乐，没法感受到奔跑时的风，但只要你没有全给出，就不会进到虚无中。”
再三考虑后，少年答应了法师的提议。任何心智正常的人都明白不能和恶魔做交易，但在少年看来，活着却不能和女孩在一起，跟身处地狱没什么两样。
于是，法师起身，从翠绿的草丛中呼唤出了群魔。漆黑的地狱之魂从火焰和硫磺烟中升起，绝望和痛苦变成了具象化的影子，触到的空间纷纷扭曲成噩梦，花草被吸干了生命力，蜷缩成碳化的荆棘。
一个恶魔跨过同伴上前，它是黑雾中的千只复眼，每只眼中都映照着一种人受到的折磨，千只眼睛合成了一个狞笑，千种绝望合成残忍的快意。恶魔对少年开口提出了交易。
“它说，如果你给它双腿的灵魂，放弃在天界奔跑的权利，它就能给你记录着传奇笛师道尔所有曲子的水晶。”法师为少年翻译道。
“道尔的歌……他是我和她从小就爱的吟游诗人！他歌唱自由和旅行、爱和希望，但整个村庄的人都不懂他的歌，只有我和她能明白……她一定会喜欢这个礼物的！只是……一片灵魂只能换到这一点东西……能不能帮我问问它们，不能直接让她爱上我吗？”
法师转过身去为他翻译，群魔中传来一阵笑声。
“不能。”法师回头答道。
“我告诉过你，人的灵魂没有这么值钱，我们毕竟是非常渺小的生灵。你最好快些决定了，恶魔没多少耐心。”
少年咬牙，这是少女一直魂牵梦萦的礼物，她一次次在镜水晶里告诉少年，在她最悲伤的时刻，是他的歌给了她力量。恶魔一定知道这一点，才用这个作为筹码。少年的脑海中有声音在尖叫着让他停手，可他还是答应了，因为他太想看见少女得到礼物时的笑靥。他自己又太穷，买不起这些，其实，他还没能给过女孩任何像样的礼物。
“对了，我忘记告诉你了。做好准备，这些恶魔会把你的灵魂吃掉，那个时候你会感觉到凡人难以忍受的痛苦。”法师说，一如既往的不带感情，“不过我会给你施加缓和咒的，再催促它们吃快一点。”
群魔吃掉了少年的灵魂碎片，少年在草地上跪住，咬紧牙关不发出声音，似乎这样就能抹掉一些已经发生的事实。
随后，群魔走了，烧毁的花草也恢复正常。少年如愿以偿地得到了水晶，让商队帮忙把礼物寄到了山的另一边。他看到了少女久违的笑颜，她的笑声通过镜水晶传来，在少年的木屋里宛如黑夜中的火光。一时间，他感觉这些都是值得的。
龙和机械城的星空和隅田川的烟火提示您：看后求收藏（卧龙小说网http://www.wolongxs.com），接着再看更方便。
好书推荐：《我的剧本世界在自主运行》、《我是舰娘》、《我的师妹是妖女》、《交错世界之学院都市》、《认清现实后，她们开始追夫火葬场》、《好徒儿你就饶了为师伐》、
